&esp;&esp;待湘阳王行至她身前,她便规矩地福了个礼,声音端正而不带一丝颤意:「王爷万福。」
&esp;&esp;他不开口,她便仍屈着膝,不起身,也不抬头,礼极标准——像是隔了千山万水的恭敬,将所有情绪都锁在了这个姿势里。
&esp;&esp;湘阳王目光落在她微垂的身影上,声线低沉道:「免礼。」
&esp;&esp;她闻声站直了,却仍低着头。
&esp;&esp;他眉心微蹙,缓声道:「抬头。」
&esp;&esp;宋楚楚依言抬起了脸。
&esp;&esp;那双眼眸,却不再是他记忆中盈满情绪的光——没有喜、没有怨,也没有过去那种一眼就能将他心弦勾乱的亮色。
&esp;&esp;湘阳王心头莫名一紧。这份静,与江若寧那种温柔沉稳不同。
&esp;&esp;江若寧的静,像一杯温茶,虽不热烈,却暖人。
&esp;&esp;而宋楚楚此刻的静,更像是一池被风雪封住的湖。
&esp;&esp;他打量她良久,似要从她眼里找些什么,却什么都没看见。
&esp;&esp;片刻后,他收回视线,声线不动声色:「退下吧。」
&esp;&esp;宋楚楚微一福身,「妾告退。」
&esp;&esp;转身离开的背影挺直而稳妥,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帘幕,再难被他伸手触到。
&esp;&esp;湘阳王立在原地,目送她走远,眉间的褶痕半晌未展。
&esp;&esp;直到小廝上前,他才吩咐道:「把怡然轩最近的动静都给本王问清楚。」
&esp;&esp;回到怡然轩,门一闔,院中安静得只剩风声。
&esp;&esp;宋楚楚一步步走到内室,才刚坐下,眼泪便不受控地啪嗒落下。
&esp;&esp;那一眼看见他时,心里翻涌起的,不是怨,不是恨——而是渴得发疼的思念,像久旱的土忽然遇见甘霖,恨不能立刻扑进去汲取。
&esp;&esp;胸口像被一隻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她连呼吸都带着颤。
&esp;&esp;情爱这东西,会疼死人的。若不想被活活疼死,便只能不再渴求他。
&esp;&esp;她盯着案上已被她翻了数遍的佛经,声音沙哑地唤:「阿兰……这几本看完了,拿去佛堂还了,再多拿几本新的来。」
&esp;&esp;阿兰见她眼眶通红,心中一酸,忙低头应了。
&esp;&esp;才刚踏出怡然轩的门,便被书房的小廝拦住。
&esp;&esp;「阿兰姑娘,王爷传你去书房一趟。」
&esp;&esp;书房——
&esp;&esp;湘阳王坐在案后,手中还捏着一柄狼毫,见她进来,目光一扫,便道:「拿来。」
&esp;&esp;阿兰连忙呈上。
&esp;&esp;他随手翻开一本,阅览片刻,再翻开第二本。纸页翻到一半,忽然停住——那一页,一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被细细圈住,墨色比旁的字更重,似是被人一遍又一遍地描过。
&esp;&esp;「宋娘子为何要看这个?」他的声音很淡,却冷得像从冰窖里捧出来。
&esp;&esp;阿兰唇瓣动了动,却没敢出声。
&esp;&esp;湘阳王指尖在那行字上轻轻摩挲,片刻后猛地闔上经书,啪的一声在静室里显得异常清脆。
&esp;&esp;「本王问你话,哑了?」
&esp;&esp;阿兰跪下,心头发慌,低声道:「回王爷……娘子说……必须不爱了,心才不会疼。」
&esp;&esp;湘阳王的指节在经书封面上紧了紧,胸口骤然翻起一阵怒火——那火来得又急又烫,像要从心口直衝上喉咙。
&esp;&esp;「她还说了什么?」他声如寒铁。
&esp;&esp;阿兰低着头,小声道:「……奴婢……不敢说……」
&esp;&esp;湘阳王的眼神瞬间沉下去,声音低哑带压迫:「说。本王恕你无罪。」
&esp;&esp;阿兰垂首不敢看他,声音几不可闻:「娘子还说……天下男子……始乱终弃……女子便只能……把他们忘了……」
&esp;&esp;静。
&esp;&esp;静得像空气都被抽走了。
&esp;&esp;「始乱……终弃?」他一字一顿,声音低得像压在喉底的刀锋。
&esp;&esp;阿兰屏着气,不敢再吭声。
&esp;&esp;湘阳王忽地将佛经推到一旁,目光寒得像覆了霜。
&esp;&esp;「退下。不许说你来过书房。」
&esp;&esp;阿兰一愣,忙垂首应声。
&esp;&esp;他的声线慢了半拍,像是经过刻意压抑:「只需说——清风堂传话,让宋娘子今夜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