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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艾莉雅回头,看见洛昂正站在她的身后,这个仰视的角度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尤其高大,桌上昏暗的灯光从底部照上去,将他的五官和眼神都衬得格外深邃和莫测,身后墙上扭曲的影子悬浮在他的两侧,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展开了翅膀的蝙蝠。
&esp;&esp;“怎么了,洛……”
&esp;&esp;她的话卡在喉咙里。
&esp;&esp;因为洛昂正毫无感情地看着她,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或是戴上了一张僵硬的死人面具。
&esp;&esp;“艾莉雅。”他慢慢开口,声音第一次透出与平日里不同的低沉和冰冷。
&esp;&esp;艾莉雅的身体彻底僵住了,心脏却与此同时开始狂跳起来。
&esp;&esp;那一天,莱佐被附身后,见到她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她的名字,用的也是同样的语气。
&esp;&esp;“你认为,对我这样的存在来说,附身还需要选择特定的对象吗?”他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冷冷点破她之前愚蠢和天真的推断。
&esp;&esp;“莱佐,小心!洛昂被附身了!”
&esp;&esp;艾莉雅大喊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慌张地摸索着口袋里的钥匙,想要跑去以太笼外为莱佐开锁,却被洛昂一把捏住手腕。
&esp;&esp;艾莉雅手脚冰凉,几乎屏住了呼吸,而洛昂微微前倾,在她耳边用蛇般暗哑的声音说——
&esp;&esp;“艾莉雅,太轻信别人可不好噢。”
&esp;&esp;说完,他仰头大笑起来,松开了她。
&esp;&esp;“洛昂!”
&esp;&esp;艾莉雅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因为她是实实在在地被吓到了。她后退一步,身体一软地跌坐在椅子上,抚着胸口,急促地喘息起来。
&esp;&esp;洛昂其实没料到她如此不经吓,看她真的反应这么大,他立刻止住了笑容,蹲下身去想要安慰她。
&esp;&esp;“对不起啊,艾莉雅,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那个……回头我送你礼物赔罪——喂,莱佐,你来当证人!”
&esp;&esp;……
&esp;&esp;就在这时,无论是洛昂还是艾莉雅,都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esp;&esp;对,莱佐呢?
&esp;&esp;他怎么……一直都没有说话呢?
&esp;&esp;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疑惧。
&esp;&esp;他们一起回头看向以太笼。
&esp;&esp;“莱佐”仍然坐在笼子里,仍然被绑着,蓝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esp;&esp;可看起来明明一模一样的人,气质却变得冷漠而超脱,完全不似原本的温和有礼。
&esp;&esp;他看了看身上绑着的绳子,又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以太笼,最终开口评价道:“即使有第二次机会了,也只能想到这种办法。”
&esp;&esp;第二次机会?
&esp;&esp;艾莉雅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他怎么可能连这个也知道!
&esp;&esp;在她身旁,洛昂也已然完全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忍不住低声咒骂出声:“该死的,居然是真的……”
&esp;&esp;“真的?什么是真实的,什么又是虚幻的?”笼中的人虽然被绑着,却毫不费力地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一步,这样慢慢说道。
&esp;&esp;“例如,人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这就是真实的?”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屑。
&esp;&esp;话音一落,他的五官竟然就这样开始自行移动:鼻子到了原本嘴巴所在的位置,嘴巴到了原本耳朵所在的位置……仿佛有外科医生在以残酷而随意的手法改造着他的脸,刻意将所有东西都缝合到错误的地方。
&esp;&esp;从嘴唇到膝盖,艾莉雅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esp;&esp;“还有,这捆绳子、这间笼子——艾莉雅,你觉得,这些也是真实的?”
&esp;&esp;他的话像是指令,让自己身上的绳子瞬间变成了无数条蠕动的、鳞光闪闪的蛇,一齐在他身上盘旋缠绕着,然后又逐渐变成实验所用的锈迹斑斑的铜线,最后,变回了最初的绳子。他像是个刻意炫技的魔术师,试图为她提高表演的观赏性。
&esp;&esp;而表演显然还没结束,因为他的躯体开始诡异地动起来,骨头不断发出“咔嚓”、“咔嚓”的脱节声,四肢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弯曲着,整个人轻巧地从绳索中挣脱。随着那绳子落下,他的关节又开始发出相互摩擦的声音,身体逐渐变回原状。
&esp;&esp;艾莉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伸手想要去拉身旁的洛昂,试图像上次一样拉着他逃跑,却只摸到一片空气。
&esp;&esp;洛昂不见了!
&esp;&esp;一只手猛地从面前探过来,狠狠捏住她的下巴,把她往前拖拽。她跪在地上,面颊被迫贴上冰冷的金属格子,就这样近距离对上“莱佐”那张扭曲而错位的脸,而他的手,直接穿过细密的网格,打破了人类已知的所有自然规律。
&esp;&esp;艾莉雅突然理解了那个雨夜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esp;&esp;为什么他明明跟在她身后,却又能一下出现在她面前;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跑了很久,却只是从大图书馆跑到了食堂的内庭;为什么她不停地喊叫和求救,却连一个人都没有惊动;为什么他如此快就追上她,却一点脚步声也没有;为什么他凭空拿出一把匕首和酒瓶……
&esp;&esp;无法言说的恶寒顺着她的脊椎直窜到脑袋,她再也忍不住,闭上眼尖叫起来。她听见自己绝望的声音在周身的金属笼内回荡,然后又被反弹回来,击打着自己的耳膜。
&esp;&esp;现在,她明明白白地了解自己的处境了。
&esp;&esp;她在笼内,他在笼外——这就是这一刻,她所必须面对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