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2/2)

&esp;&esp;沉楚连独自坐在庞大的床上,慢慢抱紧了自己。

&esp;&esp;空气中那缕令人窒息的雪松香久久不散,凛冽而固执,却隐约混合着一丝极淡的、来自记忆深处的消毒水气息。

&esp;&esp;吃完,她摸索着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试探着向前。

&esp;&esp;手指刚触到冰凉的墙壁,那只温热的手又一次精准地握住了她的上臂。

&esp;&esp;“我认得路。”她试图坚持,声音里带着脆硬的抵抗。

&esp;&esp;“地板滑。”他简短地回答,语气不容商量,

&esp;&esp;“摔了更麻烦。”

&esp;&esp;他引领她的动作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步伐完全配合着她的迟疑。

&esp;&esp;那雪松香气此刻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形成一种独属于他的、带有强烈存在感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她。

&esp;&esp;待她重新坐回床边,他并未立刻离开。

&esp;&esp;“窗外……”他忽然开口,声音里有一种罕见的、试图寻找话题的迟疑,“阳台的风信子,开了。紫色的。你以前……似乎看过几眼?”

&esp;&esp;风信子?紫色?

&esp;&esp;沉楚连的心像被极细的针尖刺了一下。是很久以前了。沉辞总会用攒下的零用钱,在她窗台摆一盆小小的、价格廉宜的风信子。那是灰暗日子里唯一鲜亮的点缀。

&esp;&esp;他怎么会记得?他当时只会用鞋尖踢翻花盆,看着泥土弄脏她的裙摆,嘴角挂着恶劣的笑,嘲讽那花的廉价与俗气。

&esp;&esp;“早就不喜欢了。”她别开脸,声音冷得像冰,“忘了是什么味道了。”

&esp;&esp;林昭衍的话戛然而止。

&esp;&esp;空气瞬间凝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目光,沉甸甸地压在她的侧脸上,那目光里翻涌着太多复杂的东西:怒意、挫败、或许还有一丝……被刺痛后的狼狈?

&esp;&esp;真是讽刺。

&esp;&esp;十七岁的林昭衍,冷笑着将她窗台上那盆开得正好的风信子扫落在地,瓷盆碎裂的声音刺耳无比,泥土和瓷片四溅。

&esp;&esp;他毫不留情地抬脚,碾过那些脆弱的花瓣,语气轻蔑:“这种低贱的东西,也配放在这里?”

&esp;&esp;而现在,他却跟她提起风信子。

&esp;&esp;沉楚连猛地侧身躺下,用后背对着他,将自己蜷缩起来,形成一个拒绝的姿势。

&esp;&esp;身后的人沉默了许久许久。她只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实质,久久地烙在她的脊背上,几乎要灼穿睡衣。

&esp;&esp;最终,他极轻极轻地吁出一口气,那气息里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重。

&esp;&esp;“……忘了也好。”他低声说,嗓音哑得几乎破碎,“那就……都忘了吧。”

&esp;&esp;脚步声终于远去,门被合上,隔绝出一个完全属于她的黑暗世界。

&esp;&esp;直到他的气息彻底消失,沉楚连才慢慢松开紧攥的手心,那里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月牙印。

&esp;&esp;她摸索着,从枕下掏出那只冰冷的手机,凭借肌肉记忆和语音提示,点开一个加密的相册。

&esp;&esp;里面只有一张模糊的合影。她看不见,但指尖能描绘出屏幕上冰冷的、属于另一个少年的轮廓。

&esp;&esp;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将破碎的音节埋葬在柔软的枕头里:

&esp;&esp;“哥……你到底在哪……”

&esp;&esp;窗外,风信子虚无的香气,纠缠着雪松冷冽的余调,丝丝缕缕,渗入房间,编织成一张无声而密不透风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