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薮猫转了一圈，打量了一下荆榕的办公桌。
&esp;&esp;比起上次来的时候，现在办公桌上添置了更多东西，一些堆起来的厚重古书，都是自然记述向的，还有精神力侦探类的。它们摆放随意，却总体中透着整齐；荆榕的电脑边还有一个笔记本，上面黑色的字迹锋利笔挺。
&esp;&esp;薮猫在荆榕的办公椅上趴下。腿太长，所以伸了一条猫腿出来。
&esp;&esp;过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趴着非常累，于是换成了侧躺，把前面的两条猫腿都伸了出来。
&esp;&esp;“它真的很聪明。”
&esp;&esp;希尔教授也在等饭，彻底无心工作了，他凑过来想要摸摸猫，反被薮猫哈了一口气，于是默默退却了。
&esp;&esp;人类一败涂地！！彻底的失败！！
&esp;&esp;两个被猫拒绝的人开始讨论起其他的事。
&esp;&esp;“不过我想起我很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在苍兰国的边境邻国，铃兰泽游学。隔着一片森林、峡谷和山脉，就是苍兰国的土地。”
&esp;&esp;希尔教授背着手，凑近了看荆榕给卷心菜切丝，“苍兰国是最神秘的一个国家，无需多说……他们过去三十年的首相，也就是现在小皇帝的叔叔，是一个铁腕的政治家；他完全控制着储君，他完全放弃通信科技，将自己的国家封闭起来，不让外人探听。与此同时，他大力推行严苛的律法，以残忍狠辣的手段迫令许多大领主将权力归还给皇室，远派学者、科学家和商人去往世界各地……这些都是我们已经知道的消息，我们不知道的消息，恐怕还有很多。”
&esp;&esp;“啊，扯远了。”
&esp;&esp;希尔教授回归正题，饶有兴趣地说，“我那时候在铃兰泽听过一个传说，他们告诉我，苍兰国的寒冷森林里生活着一种精神力高度发达，智力也相当发达的神兽……听说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不过，倒是有许多薮猫群会在森林附近游荡，这和传闻中它们的栖息地并不相符……而苍兰国又非常尊崇猫，并且将薮猫奉为国宝，或许他们那里的猫，正是一类具有高度自我意识，精神力极其强大的猫呢？”
&esp;&esp;“就像眼前这只。”希尔教授再度端详起银鞅。
&esp;&esp;银鞅微笑不语——这个表情在猫身上不太明显，薮猫只是更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竖起耳朵听着人类对自己的猜测。
&esp;&esp;荆榕也思考了一下：“是国宝，但是并未作为外交手段和经济工具宣扬，甚至连传说都十分不明确。恐怕这其中还有一些秘密。”
&esp;&esp;希尔教授叹了口气：“说实话，苍兰国的秘密太多了……我一直认为他们只是在养精蓄锐，等待时间开战。但是别人总是更关注其他几个国家。”
&esp;&esp;荆榕想了想：“您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esp;&esp;“我年轻一些的时候也曾经发表过数十篇论文呈上，但是首相都视而不见……准确来说，首相亲切地接见了我，然后把我送来了这所学院教授政治，算是赋闲。那段时间，首相听取了其他人扩张军备的意见，他想要在几个国家那里榨取更多的价值，而给他建议的人甚至就是军火贩子……”
&esp;&esp;希尔教授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却落寞，“我想接下来就这样了，我申请过出国支教，给那些没有经受过教育的孩子……但他们没有批准。要是哪一天打起来了，我可能会作为一个普通教师默默地死去吧。”
&esp;&esp;“不好意思，说的太多了。”
&esp;&esp;希尔教授蓦然停住话头，他惊觉自己说得太多了；或许是因为这个学生确实太让他放心了；也或许他和荆榕一样，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病相怜。
&esp;&esp;这个学生和他一样格外清楚自己的未来和前途：抛去现在的光环，未来可以说是风雪交加。
&esp;&esp;“我听说你弟弟明年将要入学。”希尔教授叹息一声，想要调转话题，“你有何打算？”
&esp;&esp;他知道许多高层的意见已经被荆榕的继母所掌控；他甚至有点担心荆榕会被安排一条必死的道路；就像希尔也无法违抗来教书的命令一样。
&esp;&esp;荆榕切完了菜丝，神情却显得冷静自然：“您应该去别的地方。”
&esp;&esp;“什么？”
&esp;&esp;荆榕答非所问，希尔教授震惊的问道。震惊之余，却隐约觉得一些信念在震动。
&esp;&esp;荆榕说：“您应该去一个可以发挥您的才学的地方，比如苍兰国那样急需发展的国家。”
&esp;&esp;玫瑰帝国好则好矣，但只针对贵族；贵族靠血脉维系权力；领主各分其权，党派错杂林立，希尔教授这样平民出身的人，也注定无法进入权利中心。
&esp;&esp;“可这是……”
&esp;&esp;希尔教授十分震惊。
&esp;&esp;背叛君主，是要被当成叛徒的！
&esp;&esp;这话可不能往外说啊！！
&esp;&esp;“从首相府到军部都是丽丝家的人。”荆榕耸耸肩，他昨天刚读完玫瑰帝国的部分历史，“风信国的历代皇后都是丽丝家的oga；而苍兰国的历史稍长一些，他们曾经是风信国铃兰泽边缘的小领主，最后独立出去。这是丽丝家的家国而非国家，算起来大家祖上都是一个血脉。与其被掌权的贵族控制一生，不如选一个真正能做点事的地方。”
&esp;&esp;换言之，整个世界都是家天下，自然谈不上什么国体和背叛。
&esp;&esp;希尔教授：“！！”
&esp;&esp;他自己就是教授政治的，长期浸透在军事学院中，从来没有想过这种说法。很显然，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
&esp;&esp;师生俩达成了某种默契，荆榕在切好的菜丝浇上沙拉酱，又缀了几颗小西红柿，端去了薮猫面前。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深入讨论了。
&esp;&esp;但是毫无疑问，另择明主的种子已经在土壤中悄悄埋下。
&esp;&esp;薮猫竖起耳朵，第一次在饭菜面前暂时选择不吃，它睁大翠绿的眼睛望着荆榕，翠绿的眼底闪烁着光华，两条长腿也收了回来。
&esp;&esp;银鞅第一次听说荆榕的身世片段，不用细说，他已经可以推理出大概。
&esp;&esp;一个不被贵族血脉喜爱的贵族学生。一个不背高层集团所重用的老师。
&esp;&esp;这种情况十分常见，银鞅刚来这个帝国几天，就已经知晓这种情况。
&esp;&esp;但，这两个人会不会在未来某一天，可以为他所用？即使玫瑰帝国出身的大部分人都看不上苍兰国的贫瘠和寒冷？
&esp;&esp;会不会存在那么一点点可能？
&esp;&esp;思绪出现一点细微的动摇，虽然仍然冷静坚固，却也一样，藏起了一颗种子。
&esp;&esp;出发前，叔叔的言语犹在耳边。
&esp;&esp;“银鞅，你会见到很多人，远胜我们国家的许多人。但我希望，你能够考量清楚他们对于我们的价值。”
&esp;&esp;非苍兰国人，难以理解苍兰国的困境；非苍兰国人，适应不了苍兰国的国情；这也是银鞅观察玫瑰帝国的学生，重在观察威胁程度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