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一只温暖的手探下来，掖了掖他的被角。确定他没蹬被子，又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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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午后，一个年轻男人头顶春光走在街上，手捧木匣，隐约散发出一种辛辣的香料气息。
&esp;&esp;他来到与宁王府所在的祥宁街隔着三条街的春林街，在一条小巷巷口站定。踅摸一下，迈进眼前的小院。
&esp;&esp;这原本空置着，昨天被人租下了，略做打扫，成了做生意的地方。正房门口，已经排了十多人。男人在队尾站定，耐心等待。
&esp;&esp;每个人都“气味相投”，散发着辛辣气息。这气息聚在一起，随着春风掠过院中槐树嫩绿的枝桠，和堂屋里噼啪滑动的算盘珠子。
&esp;&esp;“这是付讫的票据，在这按手印。”收购货物的外地商人在契约上点了点，又指向旁边的柜台，“那边结银子……下一位。”
&esp;&esp;轮到年轻男人了。
&esp;&esp;他打开木匣和重重包裹，亮出半斤胡椒，看商人验货、称重、写票据。这胡椒是他成亲时伯父所送，一直没舍得用。世面上八两一斤，今天这里十两收购。揣好五两的银锭子，他高高兴兴地走了。
&esp;&esp;随着宣传，藏有胡椒的人纷至沓来。少的二两，多的一斤。收购的胡椒也越来越多，整座小院被浓烈的辛香笼罩。至宵禁前，已经收了一百斤。
&esp;&esp;胡椒在南北都是奢侈品，可以直接当钱花。
&esp;&esp;中原的风土不长胡椒，昌国的胡椒来自西域，部分由西北的喀留王进贡，常作为俸禄发给官吏，进而流向世面。齐国的胡椒由东南自产，产量也很稀少。
&esp;&esp;这种贵重香料，普通百姓家里从不囤积，很多穷人一生也没尝过胡椒的滋味。胡椒酒、胡椒茶，更是显贵的消遣。
&esp;&esp;楚翊就是看重这点，不想坑了百姓，才选择从胡椒入手。
&esp;&esp;“今天收了一百斤，用了一千两银子。”
&esp;&esp;夜里，楚翊翻开账簿，将灯盏移得近了些，照亮一条条账目。
&esp;&esp;“那两个扮成客商的，不会被认出是我们的人吧？”叶星辞趴在他背后，将下巴搭在他的肩窝，语带担忧。
&esp;&esp;“不会，都是我田庄里的，很可靠。很少进城，而且都是外地口音。”楚翊口吻笃定，“人家可是正经商人，也有官府发的牙帖。等户部衙门有人来查真假，我们的计划早就完成了，人去楼空。”
&esp;&esp;“但愿顺利吧，真是一步险棋。”
&esp;&esp;用于经商的牙帖，也就是经商执照，由楚翊连夜伪造，连官印都是用小毫一点点勾勒出来的。叶星辞震惊于男人的才能，若非王爷，八成是个成功的江湖骗子。
&esp;&esp;收购胡椒的本钱，则是公主的嫁妆。赤金一千八百两（原本两千，已经花了二百），在钱庄换回两万多两白银。又典当一些珍宝，凑成三万两。
&esp;&esp;“你觉得，明天涨到多少？”叶星辞嘟囔。
&esp;&esp;“每斤十二两吧。”
&esp;&esp;“这要是玩砸了，我们就真成穷光蛋了。”他在男人脸上浅啄一口，“穷得，就剩四个蛋了。”
&esp;&esp;楚翊忍俊不禁，侧头还了一吻。
&esp;&esp;危机，有危就有机。这可是肥马轻裘，繁华世界的顺都城，一个王朝的中枢，处处是机遇。
&esp;&esp;几天前，叶星辞曾在庆王府后墙写下“禁止便溺，违者罚百文，举报者奖一两”，这给了他赚钱的灵感。天马行空的点子，从他脑中冒出来，楚翊则构思完善具体步骤，包括选定“胡椒”这一货品。
&esp;&esp;他们要让庆王把骗的钱成倍吐出来。而第一步，则是往外花钱。
&esp;&esp;第二天，住得更远的商贩和官宦也都听说，城里来了两个高价收胡椒的东北商人，每斤十二两。众人排起长队，将积攒的胡椒售出，赚了一笔。
&esp;&esp;这一天，收了五百斤胡椒，花费白银六千两。
&esp;&esp;第三天，收购价猛涨到十五两。至于明日还会不会继续收购，不保准。
&esp;&esp;宁王府的人也来“卖”胡椒了，卖了二十斤——这是亲王年俸的一部分，多了没有。庆王府的长史和大管家终于忍不住出手，一口气卖出二百斤胡椒，笑逐颜开。
&esp;&esp;鱼儿咬钩了。
&esp;&esp;第197章 一个妙计，两个丑汉
&esp;&esp;庆王府囤有胡椒，楚翊一直都知道，这也是他选择胡椒的另一原因。
&esp;&esp;曾经，受尽老太后偏爱的瑞王管着内廷所有的采买。瑞王倒台后，这肥差被皇上收回，由心腹近臣和数名总管太监把持。
&esp;&esp;其中一部分货物，由庆王舅舅所在的户部管理，这里面就包括胡椒。庆王府时常在价低时囤积胡椒，供给三间酒楼。
&esp;&esp;一场胡椒买卖盛宴，令不少人狠赚一笔。
&esp;&esp;参与者非富即贵，百姓没有本钱，只能艳羡地旁观。那卖了半斤胡椒的年轻男人懊悔得直掐大腿——早知道，就今天卖了。或者明天卖，明天八成价格更高。
&esp;&esp;本钱吃紧，楚翊和叶星辞按照计划，将收购的胡椒从后门暗中转到市场，以十三、四两卖出，再明着以十五两收购。如此倒腾几次，参与者全都赚到了，而他们自己也有充足的银两可以流通。
&esp;&esp;这一天，账面上收购了五千斤胡椒。实际是一千多斤，余下的都是左手倒右手。
&esp;&esp;第四天，如法炮制，收购价狂涨至每斤二十两。
&esp;&esp;庆王府的长史和大管家，将府里余下的三百斤胡椒悉数卖出，笑得直淌哈喇子。
&esp;&esp;楚翊称病没去光启殿，和老婆躲在后堂算账。一边安排货物左右倒手，以略低的价钱卖给那些在世面搜罗胡椒的投机者，一边以二十两的价钱收购，同时留下一部分货。
&esp;&esp;时不时，还抽空亲一下。
&esp;&esp;参与者都赚疯了。午后，商人宣布，明日是否继续还不一定，刚囤了胡椒的建议别过夜。待傍晚收购结束，小两口的三万两本钱尽数用光。而小院厢房里，堆了两千斤胡椒。每麻袋五十斤，四十多袋。
&esp;&esp;叶星辞在满室辛辣中打个喷嚏，麻利地扛起一袋，招呼于章远他们将货装车，运送至另一处租好的院子。姑娘们也来帮忙，两人搬一袋，有说有笑。
&esp;&esp;罗雨一次能扛三袋，麻袋高高地摞在背上，步伐稳健。书生脸庞，野牛体魄。路过“嘿咻嘿咻”奋力抬麻袋的子苓和云苓，他一声不响地接过，单手拖着，快步走向停在后门的板车。
&esp;&esp;“他力气好大哦……”姑娘们嬉笑着交头接耳，于章远等人露出酸溜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