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咳——一块带血的猪骨从齐帝口中喷出。
&esp;&esp;他翻坐在地，贪婪地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嗅花香。他喝了点茶，忽而眉头一皱：“把御膳房当值的全抓起来，有人想害朕！”
&esp;&esp;“且慢。”叶贵妃不慌不忙，“臣妾听说，是皇上自己啃骨头时哈哈大笑，才卡住了。皇上吉人天相，别乱降雷霆，挥霍了这份福气。”
&esp;&esp;她是齐帝亲上加亲的姑表妹，又有家族做依靠，敢直言不讳。
&esp;&esp;齐帝想了想，说算了。
&esp;&esp;他看看太子，又瞪一眼有些心虚瑟缩的俞妃，责备她以后别再发癔症胡言乱语，还轻轻拍了她一下。语气完全是一个丈夫在凶宠爱的老婆，毫不严厉。
&esp;&esp;一个女人的狂悖之举，和暴露无遗的野心，就这样不痛不痒，轻飘飘地带过了。
&esp;&esp;之后，齐帝才注意到急得呕血的发妻，连忙关心。皇后反劝他赶紧躺着休息，喉咙都硌破了，这两天要少说话，多饮茶。
&esp;&esp;夏小满陪同太子，护送皇后回宫。
&esp;&esp;叶贵妃守在病榻边，喂她吃燕窝补充体力。尹北望坐在绣墩，默默看着母亲，忽然问：“母后，你喜欢父皇什么？”
&esp;&esp;叶贵妃扑哧一笑。
&esp;&esp;皇后惊了一下，责备他口无遮拦，这么问，显得皇上没优点似的。她连生气都极为温婉，最后，还是回应了问题：
&esp;&esp;“他龙潜东宫时，我们形影不离，经历了初为父母的喜悦，也一起熬过了你大哥夭折的痛苦。你问我喜欢他什么，我一时答不上，脑中却闪过许多琐碎小事。比如，东宫的杏花开了，他摘了一朵，偷偷点缀在我发髻，我就傻乎乎地顶着那朵小花儿过了半天。我想，我所喜欢的，就是这些可以回味一生的瞬间吧。”
&esp;&esp;夏小满看见叶贵妃叹了口气，似想反驳，又怕惹她不舒服，憋得直翻白眼。
&esp;&esp;“一日夫妻百日恩。”皇后目露怀念，温柔地看着儿子，“等你成家了，或许就明白了。”
&esp;&esp;夏小满看见太子垂眸咬住下唇。他一定在想，那对遥远的“夫妻”。一年刻骨铭心的爱情，是不是抵得过十年细水长流的友谊。
&esp;&esp;“我想……”皇后怅惘道，“皇上每日只牵挂我半个时辰，就足够了。”
&esp;&esp;半个时辰。
&esp;&esp;尹北望一怔，下意识地瞥向夏小满。眸中情绪翻涌，不知在想什么。
&esp;&esp;第231章 幽默的我，走了
&esp;&esp;“贵妃娘娘。”皇后睡着之后，夏小满轻声对叶贵妃道，“奴婢有几句话想跟您说。”
&esp;&esp;他看一眼太子，说起自己上次回家，路过叶府后街，看见皓王从后门出来了。他猜，皓王可能是奔着叶家千金去的。
&esp;&esp;叶贵妃眉心微蹙，说会委婉地告知大嫂，护好小妹的闺誉。这事千万别对皇后提，她心思重，会失眠。
&esp;&esp;“那女人在皇上跟前说的话，我都知道了。”叶贵妃安慰尹北望，“太子放心，有我在，她掀不起风浪。惹急了我，一枪挑了她。”
&esp;&esp;回东宫的路上，尹北望情绪低沉。
&esp;&esp;他顶着火球似的太阳步行，惶然道：“小满，你知道吗，我现在竟有点失落。”
&esp;&esp;“嘘——”夏小满一阵战栗，叫他别说了。
&esp;&esp;“我真是大逆不道，不忠不孝。”尹北望眸光一沉，声音透出兴奋，“第一次，我离那个位置那么近，那么近，触手可及……可惜，海市蜃楼而已。”
&esp;&esp;翌日，宫里接到北昌太皇太后薨逝的讣闻。又过一月，夏至时节，传来庆王的死讯，和宁王被钦命为摄政王的消息。
&esp;&esp;以及，那一战止戈的野心和决心。
&esp;&esp;“小满，我们都误判了。”尹北望登上御花园的高阁，目视北方的一片云，眉宇间阴郁如雨夜，“那个温和仁善的男人，有一颗铁打的心。我本想，在楚家兄弟里选个最心软无能的推上去，结果……我亲手，为自己竖了一个劲敌。他是麻袋成精吗，这么能装？”
&esp;&esp;他恨恨地切齿，一拳击在朱漆雕栏，“好在，我还有一把刀扎在他心上。为什么，小叶子会喜欢这么虚伪的人？”
&esp;&esp;“宁王跟谁都装，对叶小将军倒真。”夏小满公允道，“叶小将军反之，对谁都真，只跟宁王装。”
&esp;&esp;“没想到，小叶子真会杀了庆王。”尹北望心痛又心安，“他那么天真单纯，手上也沾了血……还好顺利，一切都是值得的。”
&esp;&esp;似乎只要“值得”，便没什么不能牺牲。
&esp;&esp;“我觉得，不是叶小将军做的。”夏小满合理推测，“庆王死在客店，离顺都有三四日的路程，快马加鞭也得一天才追得上。往返加动手，少说三天。叶小将军没这么多独处的时间，更像是宁王派的人。”
&esp;&esp;尹北望思索许久，点了点头，迎风叹息：“好狠的心啊。”
&esp;&esp;夏小满放出怀里的松鼠，看它沿栏杆攀爬。他闪着琉璃珠似的大眼睛，认真提议：“这么好的天，你去邀叶姑娘游园吧，记着带一盒点心。”
&esp;&esp;尹北望弯起嘴角，好奇地审视他：“你真奇怪。我跟侍卫聊几句，你拈酸吃醋，却鼓动我去找叶姑娘。”
&esp;&esp;“因为这是正事。”夏小满平静回应。
&esp;&esp;“不。”尹北望揶揄一笑，“因为你确定，我不会喜欢任何女人。”他赏玩着眼前人的局促和泛红的面颊，又道：“我没空陪叶姑娘闲逛，陪我出宫，去见一个人。”
&esp;&esp;“谁？”
&esp;&esp;“喀留王的亲信。”
&esp;&esp;夏小满惊了一下，问他和楚献忠何时搭上线的。
&esp;&esp;“最近。”尹北望淡淡道，“这人以昌人的身份在兆安经商，同时刺探情报。既然楚九亮出铁腕，我就叫他后方不稳。”
&esp;&esp;
&esp;&esp;“四哥——”
&esp;&esp;叶星辞从吃席美梦中蓦然惊醒，还以为自己的四哥来做客了。原来，是枕边人陷入梦魇。
&esp;&esp;他用刚刚还握着筷子的手，为惊坐喘息的楚翊擦拭冷汗，又轻轻拥住对方，心揉碎了似的疼。手刃至亲的痛，是永不结痂的伤，余痛会像涟漪般绵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