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2)

&esp;&esp;唐笙抿了抿唇,调整好情绪,正色道:谨遵圣命。

&esp;&esp;殿中沉寂良久,秦玅观支额,戴着扳指的指节抚着眉心,开口时满是倦意:

&esp;&esp;方箬的事,是朕迁怒于她了。

&esp;&esp;唐笙诧异地抬起头:这年头居然会有主动认错的皇帝。

&esp;&esp;殿外梆声再次响起,提醒殿中人已近四更天。燃了一夜的烛蜡露出长芯,火光开始烁动。

&esp;&esp;倚枕斜身的人,指腹动作渐缓,神色宁静,似乎陷入了浅眠。

&esp;&esp;昏黄的烛火模糊了她的容颜,淡去了权力养护出的凌厉气势。

&esp;&esp;唐笙终于敢直视她的眉眼了。

&esp;&esp;这人看着好累好累,不到三十的相貌,举止和言行却被环境炼化得十分老练。

&esp;&esp;回潜邸后她也未换戎装,只是脱了层罩甲,不知一直在忙些什么。唐笙垂眸望去,她麂皮靴面上的血渍还在,已显出暗沉,只是沿边落下的被雪水洗净了。

&esp;&esp;唐笙嘴唇翕动,想要提醒她到卧房睡,却又害怕搅了她这片刻清宁。怔愣了许久,唐笙走近了些,替她挡住了烁动的烛火。

&esp;&esp;不想片刻后秦玅观便睁开缀着血丝的眼睛。

&esp;&esp;她轻声道:朕乏了,你退下吧。

&esp;&esp;我扶您到榻上歇吧。唐笙语调恳切。

&esp;&esp;秦玅观摇头:折子还未批。

&esp;&esp;半阖着眼睛的秦玅观指尖点着多宝格上的那一沓用明黄色绢绸包裹的折子。唐笙会意,却又迈不出步子。

&esp;&esp;这么厚的一摞奏疏,秦玅观岂不是要看到天亮。人都困成这样了还要坚持工作,血条能厚就怪了。

&esp;&esp;唐笙纠结了好一会,一咬牙,诚恳道:陛下,您该就寝了。

&esp;&esp;秦玅观阖眼,略带鼻音道:少说朕不爱听的话。

&esp;&esp;唐笙面露忧色:陛下

&esp;&esp;秦玅观叩桌,淡淡道:再聒噪拖出去杖杀。

&esp;&esp;唐笙老实了,规规矩矩去取奏折。

&esp;&esp;明黄色绢帛下藏着的那一大摞奏疏,至少也有三四十份,唐笙光是看着就替秦玅观心累。

&esp;&esp;取来笔墨纸砚,唐笙又替她研了回墨,修剪了回烛芯。

&esp;&esp;秦玅观想要下笔,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强撑着写完几个字,身侧的小宫女还是没退下。

&esp;&esp;不准备睡了?

&esp;&esp;唐笙:方姑姑没来,奴婢今日陪着您。

&esp;&esp;秦玅观似是被气笑了,骂道:犟种

&esp;&esp;朕不批完,明日就会到新的,奏疏越积越多,更批不完。

&esp;&esp;陛下,您

&esp;&esp;秦玅观比了个打住的手势,重复道:少说朕不爱听的,不然,命都不知何时丢的。

&esp;&esp;唐笙果然噤声,只是又矮下身了。

&esp;&esp;秦玅观以为她又要下跪请罪,在心里叹了声息。

&esp;&esp;别跪了,太碍事了。

&esp;&esp;奴婢不是请罪。唐笙抬眸,对上了秦玅观的眼睛。

&esp;&esp;面对这张略带稚气的熟悉面孔,秦玅观有片刻失神。

&esp;&esp;她想了许多唐笙矮身的理由,却不曾想,她只是贴近了些,取出怀中的帕子,擦净了自己靴面上的血渍。

&esp;&esp;这团血渍唐笙注意许久了,从较艺大典到入夜,都未曾有人替她拭去。

&esp;&esp;明明万人拥趸,却又在某种意义上过得无比清寂。

&esp;&esp;唐笙终于在被赶出寝殿前,鼓起勇气替她擦拭干净了。

&esp;&esp;秦玅观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只知道自己的心绪慢慢宁静下去。

&esp;&esp;蹲着的唐笙缩成一团,擦得郑重而仔细,起身时身量放大了数倍,秦玅观需要仰首看她。

&esp;&esp;她微扬下巴,看着唐笙行礼。

&esp;&esp;奴婢,奴婢还是想谏言。小宫女语调发着颤,还望,还望陛下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