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城门闭上了,光线暗淡了许多。
&esp;&esp;沈长卿请出诏旨供她查看,方清露叫人先收了,浅声道:回衙了再细瞧。
&esp;&esp;太傅来得匆忙,未有准备,今夜估计要同我在府衙挤一挤了。
&esp;&esp;方大人客气了。沈长卿道。
&esp;&esp;雪天道路冰封,新清出的官道很窄,只能供两三人并肩而行。方清露退让时不小心碰到了沈长卿的肩膀。
&esp;&esp;沈长卿瑟缩了下,面色不佳。
&esp;&esp;太傅?
&esp;&esp;沈长卿朝她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esp;&esp;您是有伤么?
&esp;&esp;雪天,道路难行,摔了几回。沈长卿指了指肩头,该是青了。
&esp;&esp;叫郎中来瞧一瞧。方清露扶她一把,我见您气色不好,是该好好调养了。
&esp;&esp;沈长卿掩唇轻咳,应下了她的好意。
&esp;&esp;走上通向辽东府衙的道路,骑马便要方便许多,可沈长卿的肩背却显得更颓丧了。
&esp;&esp;抵达府衙时,方清露叫来沈长卿的随从询问情况,随从面生,所说的与沈长卿方才说的别无二致。方清露隐隐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来。
&esp;&esp;她环顾四周,叫人严加戒备,有事立即上报,这才入内。
&esp;&esp;彼时沈长卿长身玉立,一手负着,一手捏着香匙,将已经冻成整片的香灰拨了出去,重新填上新香。
&esp;&esp;焚香是个精细活,自她被囚后,这方雅致的香炉便再也没有人动过了。
&esp;&esp;方清露走近了,沈长卿很自然地将香篆交给了她。
&esp;&esp;总觉着我用起来粗手笨脚,不及太傅万分之一。
&esp;&esp;慢慢来。沈长卿说。
&esp;&esp;方清露正欲说话,藏在沈长卿衣袖中的匕首便抵在了她的喉头。
&esp;&esp;太傅,您这是作什么。方清露眸色凉了。
&esp;&esp;方大人,我不想伤你。沈长卿低低道,可这世上总有人要逼我做逆贼,我被逼无奈,所求不过自保罢了。
&esp;&esp;所以您还是启用了老太傅的手下。您觉得,弑父一事又能隐瞒几时,他们是真心听命于您么,朝廷又会如何处置您?方清露缓缓道,您这般,是在自掘坟墓。
&esp;&esp;沈长卿忽然笑了:我何尝不知呢。可我怎样选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esp;&esp;方清露轻叹息:您执意要如此么,趁着国难图谋不轨,日后史书该怎样载您。
&esp;&esp;那又如何,史书并不会记载陛下是弑父杀弟即位的,谁握着大印,史书便向着谁
&esp;&esp;平直升起的炉香忽然歪了,方清露手臂交叠一压一挡,下一瞬沈长卿手中的匕首便落到了她手中。
&esp;&esp;情形颠倒,方清露眼底满是不解与痛惜。
&esp;&esp;沈长卿并不惧怕,她笑盈盈地望着她,眼底藏着压抑的疯癫。
&esp;&esp;再上前一步,方清露忽觉得心头一痛沈长卿不知从何处探出了细长的簪子抵在了她的心口,动作间,早已扎透了她的衣袍。
&esp;&esp;方清露意识到,沈长卿方才的匕首不过是一道烟幕,表面是挟持,实则伺机将簪子送上她的心口。
&esp;&esp;簪上有药。你记得我假死那回么,没有解药只能捱三日。沈长卿说,我不是沈崇年,并未同瓦格串通,那种祸国殃民的畜生事我不会做。
&esp;&esp;方清露并未发怵,她忍着痛楚,将匕首压在她的颈侧:我死之前,先要你命。
&esp;&esp;闻得此言,沈长卿却释怀似的笑了,双肩轻颤,扯得伤口浸出了血渍。
&esp;&esp;她的目光有悲凉,洒脱,甚至几分轻蔑。
&esp;&esp;沈长卿万分笃定,她一字一顿道:你不会。
&esp;&esp;
&esp;&esp;执一从山上下来时便没见着沈长卿。
&esp;&esp;她走时沈长卿尚在昏迷,伤着的肩头难以挪动,不过半日,躺在榻不能动弹的伤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esp;&esp;执一捏着来之不易的草药,忽觉身上的褡裢变得无比沉重。
&esp;&esp;她推开了几乎所有能打开的门,挨间寻找沈长卿,到最后一无所获。
&esp;&esp;没人知道带伤的文弱书生去了哪里,唯独执一心中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esp;&esp;她不知道的是,在沈长卿离开前,宫里派来的护卫已经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了。
&esp;&esp;执一对外称沈长卿重病难行,实则押了随身携带的软剑,换了马匹赶赴辽东。
&esp;&esp;雪地难行,这一路执一都走得分外艰难。
&esp;&esp;她以袖遮面,宽袍飞曳,成了飘荡在大地上的一叶浮萍。
&esp;&esp;越往西北雪越大,朔风卷席雪幕,天地间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