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芦苇丛
&esp;&esp;一阵风吹过,带着凉意的水波,重重打上来,趴在芦苇滩上的郑应慈,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esp;&esp;受此惊醒,还束缚在沉入湖中的噩梦里无法脱身,直到又呕出一口水,终于有了动静。
&esp;&esp;眸子乍一睁开,就露出惊恐之色,但转瞬就被面前景象给惊住了。
&esp;&esp;“我、我没有死?”发现自己虽满身泥,但并不在水中,而是趴在芦苇滩上,不由松了口气。
&esp;&esp;抬首看去,乌云散了大半,阳光从云缝中洒下,刺得不得不低下头。
&esp;&esp;湿漉漉的衣裳,蛹一样紧紧缠裹在身上,重若千金,实在算不上舒服,而胃里、喉咙里,更仿佛塞着东西,难受至极。
&esp;&esp;可这些痛苦,又提醒着他,自己好生生活着,并没有死去。
&esp;&esp;郑应慈慢慢撑着,想要起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湖面,动作一顿,瞳孔也一缩。
&esp;&esp;看来自己昏迷并没有多少时间,起火了的郑家船,正分崩离析,倾塌于火中,在望过去时,恰“轰”一下塌落,以极大声势沉入了水中。
&esp;&esp;这惊骇人心的一幕,倒映在眸里,让郑应慈身体直接僵住了。
&esp;&esp;“我要是逃得不及时,眼下怕是或葬身于火海,或丧命于水中了。”
&esp;&esp;郑应慈没有收回视线,死死搜寻着湖面上的动静。
&esp;&esp;“别人呢?陈子仪、田伯呢?”郑应慈仓皇迷茫,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的地点了:“这是彭公墩。”
&esp;&esp;彭公墩是蟠龙湖一个小岛,与其说是小岛,不如说是淤泥堆,湖中不单有天然的淤泥芦苇带,还有人工淤泥芦苇带——在二百十九年前,前朝总督彭元疏浚了蟠龙湖,挖出的淤泥在湖中堆成了一座小岛,仅仅50米方圆,后人纪念,将它取名叫彭公墩。
&esp;&esp;由于面积太小,又太过松软,自然荒无人烟,只有芦苇长的茂盛。
&esp;&esp;此刻,这里只有一人,鸟鸣声从芦苇中腾空而起飞远,空空的一片地里,再无别人。
&esp;&esp;郑应慈不由陷入到一种自我怀疑中。
&esp;&esp;“莫非,我已死了?”
&esp;&esp;“要不是这样,如何解释我前一刻沉入水中,转眼间,就移过了上百米,在彭公墩醒来?”
&esp;&esp;“有人相救也有可能,可既看不到救我船只,也看不到救我的人,难道是神仙救了我不成?”
&esp;&esp;郑应慈怀疑自己命丧湖底,而现在不过是一缕幽魂到了彭公墩,自以为得救了罢了。
&esp;&esp;目光投向湖面,近处没有东西,可在望过去时,就那么巧,一具尸体就从水中漂了上来,让郑应慈吓了一跳。
&esp;&esp;“是死人!”
&esp;&esp;第51章 委屈
&esp;&esp;虽知道烧了船,有人跳水,就难免有伤亡,可猜测是一回事,看到了死尸又是一回事了。
&esp;&esp;本觉得晦气,想要避开,可瞟了一眼,让郑应慈变了脸色。
&esp;&esp;他强行起身,此时身体难受,还是踉跄又往前几步,想要再看得清楚一些,虽差点摔倒在水里,却什么都不顾,死死地望着死尸。
&esp;&esp;“难道这是……”
&esp;&esp;这浮尸身上的衣裳看着颇熟悉,加上郑应慈正想着自己已死,第一反应就是水中浮尸不是别人,就是自己!
&esp;&esp;可随着按下心,理智回笼,就否定了这猜测。
&esp;&esp;“式样是儒杉,可作工有些不对。”
&esp;&esp;无它,身郑家的子弟,出身官宦,家中有钱有人又有底蕴,自有讲究,哪会让自家子弟穿着普通布料?
&esp;&esp;莫说粗布衣衫,就是普通绸缎,不细细加工,郑家也不会让郑应慈穿上身,会显得商贾地主一样俗气,有辱身份。
&esp;&esp;郑应慈现在一身衣裳,料子不算普通,实际上作工更精致了,有道是,细节处见真章,低调处显奢华,就是这样了。
&esp;&esp;而水中浮尸衣裳,乍一看,料子与自己相近,再细看,就不是了。
&esp;&esp;可虽能看出这不是自己,但这浮尸细看,又生出一种不安。
&esp;&esp;“虽作工及不上我,但料子一样,今日参加棋赛的人,只有寥寥数人衣裳与我相似,其中就有子仪,难道水中的人,是其中之人?”
&esp;&esp;不等郑应慈再靠近看个究竟,水中浮尸被一阵风浪推着,朝这又近了些,原本逆着光的脸,也歪向了彭公墩。
&esp;&esp;还未被水泡肿的苍白的脸,让郑应慈只看一眼,就跌倒在地。
&esp;&esp;“子仪!”
&esp;&esp;那人看面目,不是陈子仪又是谁?郑应慈顿时就失声。
&esp;&esp;“怎么会是你,为何会是你!”
&esp;&esp;这模样,哪里还有救?郑应慈只一眼,就看出好友已死,再无生机。
&esp;&esp;想到不久之前,他才约好了去茶肆听曲,转眼二人就已是阴阳相隔,这变故,让郑应慈大哭不止,痛彻心扉。
&esp;&esp;这不止是在哭好友之死,胸中更有着一种悲愤,虽不知因何而起,也随之发泄出来,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esp;&esp;仿佛是为了应和悲鸣,耳畔的风也随之呜咽。
&esp;&esp;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郁气随之消散不少,郑应慈终于清醒,擦干了眼泪,就要起身。